姚波 / 文
夏季——酷暑的时段，永远都是我们风景写生实习被选择的季节！
七月八日，我打前站。飞机在延迟近两小时后的下午三点多钟，才乘着滚滚的热浪，于高崎抖动的气流中攀至空中，朝着此去的目的地山西驶去……
我此去是山西晋城市阳城县里深山之上的一个叫做“李圪塔”（圪垯）的村庄。由微信群中闻得此地被一些有心的美术人开发成了美术写生基地。此处隶属太行山脉，其雄浑高耸的山体与土黄、土红色的碎石砌筑而成的民宅，形成了当地特有的既幽深，又富于粗犷、苍凉之气息的山村景观，由图片上看去颇有绘画意味。故虽路途遥远，我们还是决定来此一探究竟，体验一下“大山深处有人家”的诗意。
山西李圪塔写生-暮语
飞机降至长治。一出机场，扑面而来的是当地的阴凉；坐上汽车，在一个半小时的高速路之后，车子开始了近两个小时崎岖山路的行驶。经历了不知多少个曲、多少道湾，车子在竭力的攀登中，于初初降临的夜幕下，冒着蒙蒙的细雨和显然的寒意，终于抵达了这个叫作“李圪塔艺术实践基地”——一个由弃置的中学校舍改造而成的宽敞、整洁的接待住所。
热情的马庆祝总经理操着纯正的山东济宁话高兴地接待了我：“欢迎姚老师的到来！”这让久别山东三十六年的我倍感亲切，如同听到了乡音。其时已近晚九时。饥肠辘辘之下，我连吃三个二两花馍，虽只有简单的配菜，但那馍地道的麦香，不禁让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在北方生活的岁月，胃口陡然大开，又连喝了三碗棒子面糊涂。饭饱之后，我望着淅沥沥的雨发呆，心中充满了疑虑。稍顷，我被告知，我们此行赶上了该地少有的连阴雨期。讶然之余不觉心中黯然神伤：该不会我们千里迢迢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躲雨来了？
山西李圪塔写生-太行
山西李圪塔写生-林荫
次日清晨，小雨依然下着，空气中透着明显的寒意。没想到三伏天的此地还如此之凉！我不得不向马总借了一件长衣暂度寒凉。望着陌生的周围，我按捺不住好奇心，撑起雨伞察看起了村子：这里大多都是些不超过百年的老房子，依山而又面山；主要的建筑材料是土石砖木。可以看出过去此地生活尚属贫寒；由于严重的岩层风化，这里很难获得比较完整的石料，故墙体大多皆由碎石与泥土混砌而成，只有在门、窗等重要部位才砌以青砖以装点门面。不过仅管如此，有些砖雕的装饰确是精美。如此以碎石、泥墁为主，辅以砖饰门窗的混搭墙面肌理，便构成了山里民居的独特视觉样貌，有些搭配甚至别具匠心，粗犷浑厚之中缀以精雕细琢，透露着山民难以泯灭的审美向往，与此同时，其土色的颇具肌理效果民居风格，加之山地的高低错落，也构成着极有画面感的山村景观。这让我心潮暗自涌动：的确是个民居风景写生的好地方！
接下来的两天，我分别迎来了攀科、学梅二位老师带领的2016级建筑学专业两个班的学生。蒙蒙细雨开始有了间歇，似乎在给我们营造作画的契机。至此实习教学正式拉开帷幕。
山西李圪塔写生-红墙
山西李圪塔写生-雨霁
碎石构成的细节繁琐的土色墙面，是师生共同首先面临的表现课题。在这里，做减法是必须学习的观察方式，其次是如何以象征性的手法，表现老旧、错落的民居外观形式及其色彩与细节的丰富性。要知道，这里的民居形色与皖南的徽派民居的灰瓦白墙效果是大相径庭的。这里更多地呈现着一种粗犷、浑厚和困苦的苍凉之感，没有多少雅致的情调；山民们或许是因为生活境况艰辛不易，也都养成了一种随遇而安和寡欲闲适的生活态度，绝少有焦虑和躁烦之气息；待人接物皆敦厚随和，有如当地的民居一样质朴、自然。
尽管理论上如此，但在写生实践中，学生们还是广泛地遇到描绘碎石的困扰。目之所及，使之极难回避那些质地鲜活的细节。于是常叹：似乎不巨细的去描绘就难以做到真实的表现，可一旦描绘出来，则又会感到繁琐不堪。这正是看见与表现所呈现出的矛盾。
山西李圪塔写生-午阳
山西李圪塔写生-公所
山西李圪塔写生-拱门
我会拿自己的作品对比学生的说：“真实”有生活的和艺术的两种。生活的真实是事实的客观呈现，无须变通。譬如“这里有由一百二十块乱石堆成的石碓”。而艺术中的真实则不然，它是对现实状况的主观概括表现而非铁的事实的陈述。如此会说：“这里有一大堆乱石”。这就引入了主观的简化和情绪化的描述，既表达了现象的真实，同时又比前面那种据实的陈述更简洁、真实而又不失准确和生动，这就是所谓的“艺术表现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”的道理所在——少即是多。对石墙的刻画亦复如此。
山西李圪塔写生-白墙
山西李圪塔写生-蝉鸣
山西李圪塔写生-旧厂
日复一日的写生和间断的作业讲评，尤其是在经常性的躲雨时，对画面进行的记忆性的修改和完善，都让学生不断加深着对写生的理解，丰富着对“如实描绘”的认知。他们逐渐懂得“实”须符合画面表现的审美要求，此要求定是发乎内心的，就必然要与生活之“实”拉开距离。我常教导学生：“写生”有觅见陌生，发现常人忽略的东西之意，使之具有某种可看性、精神性，从而“写生”也就由此上升到一种“生命描绘”的层次：我们描绘自然，其实是在描绘中洞见自己。对此，学生似懂非懂，然其描绘过程即在如是说，否则，他（她）为何有意要将房子变形，将颜色调灰或鲜艳？显然，他们已在朦胧体会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的快乐和内涵了。
山西李圪塔写生-祖屋
山西李圪塔写生-后晌
山西李圪塔写生-农家
山西李圪塔写生-老宅
转眼到了七月二十号，实习的日子倏忽而逝，连续性的二十三张作业，让学生在压力-动力的推促下，画面渐渐地明朗、好看了起来，好似李圪塔的连阴天，开始了拨云见日。我们有望获得比较好的实习成果！
天气晴朗了，遗憾我们就要踏上归途！热情地马总和基地的工作人员不辞辛劳为学生准备了烧烤晚会，学生们在啤酒和烤烟的熏陶中狂欢着，嬉笑怒骂着，歌唱着，抒泄着……我悄悄的嘱咐班长：要控制好，从心所欲莫逾矩哦！
山西李圪塔写生-村舍
山西李圪塔写生-庙堂
山西人参埌村写生-逆光
山西李圪塔写生-排屋
山西李圪塔写生-农家
山西李圪塔写生-基地
当然，实习中最辛苦的，还是老师！我们要管理、指导学生，并与之一起成长。并非为人师表的督促，而是出于内心的需要：要主动在写生中体验更高层次的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，必得于量中求之：平均每天四到五幅的写生，常令腰背难以直立，践行着“苦其心志，劳其筋骨，空乏其身”的悟道，以求乐在其中。好在此地的天气一直凉爽、干燥，阴影之中即生凉意，屋内无需空调。这让我们的整个实习免受了太多的炎热之苦……
山西人参埌村写生-山村
山西李圪塔写生-废弃的影院
山西人参埌村写生-院落
山西人参埌村写生-暮杨
山西人参埌村写生-拾级
谢了，李圪塔和写生基地！此番让我们同时体验到了山西的风土人情以及山东人的热情、实干与豪爽——实习期间，马总带我们去看了元朝永乐宫国宝级壁画；陪我们去领略山西上党梆子唱腔的委婉与粗犷；末了，几百里相送至郑州，陪我们参观了省博物院，再至机场，尽显了山东人待客的热忱与至诚。再见了马总，谢谢您此番对我们师生的悉心照料，希望有机会再来画画！
山西李圪塔写生-遗筑
山西人参埌村写生-贮屋
山西李圪塔写生-庄户
山西李圪塔写生-斜阳
山西人参埌村写生-故居
盛夏的郑州，火热难耐。归心似箭的我们，又遭遇航班晚点近三个小时，愤懑之余，转念一想，这又何尝不是在逃向幸福之前的又一小段煎熬……
艺术家姚波
姚波，曲阜师范学院艺术系1978级美术专业油画科本科生；
现任华侨大学教授，建筑学院美术教研室主任。
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；福建省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委员；
福建省水彩画会常务理事；中国建筑学会建筑美术专业指导委员会委员；
泉州画院特聘画家；厦门美协理事；厦门市民盟美术院副院长。
█展事
2018《都市行草·向海》2018首届世界水彩画大赛
《艕舶滋息》第五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《今日丝绸之路国际美术邀请展》[优秀奖]
《规划-山水·疾速穿越》首届中国（深圳）国际水彩画双年展[入会资格作品]
《都市行草·向海》2018“水彩界”迎新展[二等奖]
2017《都市行草·凝筑的华彩》梦想与激情——民盟中央美术院全国美术作品展
《惑·彩夜》第一届大卫国际水彩大奖赛
《海西行草·蓝色脉动》第十一届全国水彩·粉画展[入会资格作品]
2015《即景2》第三届中国高校水彩名家学术邀请展暨高峰论坛[莞城美术馆收藏]
2016《城市行草·蓝光》《城市行草·文化中心》2016威尼斯建筑双年展·中国高等院校建筑
学科教师优秀美术作品文献展
2014《凋荣对·闽南脉象》首届全国水粉画大展[优秀作品奖/石家庄美术馆收藏]
《微涟熙春图》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
《恍兮忽兮-晚雾》等五幅/交融·万象——五省一市水彩名家邀请展[莞城美术馆收藏]
2013《恍兮忽兮-飓风》2013-2014深圳国际水彩画双年展[荣誉提名奖]
《艕舶滋息》第十届中国艺术节·全国优秀美术作品展览
2012《步行街·相》第十届全国水彩·粉画展[广西水彩美术馆收藏]
2011《风云天马山》第二届全国小幅水彩画展
2010《矛盾空间2：古城异筑》第九届全国水彩·粉画展
2009《铁臂拓新宇》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
2004《建设者札记》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[优秀奖/中国美术馆收藏]
2003《渔歌唱晚》首届全国小幅水彩画展
《闽南小镇》第二届中国美术金彩奖作品展览[中国美术家协会收藏]
2002《徽居系列之一》中国美术家协会第十六次新人新作展
2000《古壁光瀑》第五届全国水彩·粉画展
《古壁光瀑》新世纪福建省水彩画大展[银奖]
1997《厦门老街》首届中国青年水彩画大展[炎黄艺术馆收藏]
█出版
2018专著《物象·自象观---建筑风景写生技法》广西美术出版社
2014专集《游思寂寥·姚波作品集》福建美术出版社
2012合集《二维之观·国立华侨大学建筑学院美术教研室画集》主编/福建美术出版社
2006专著《观察与表现---景物建筑写生指要》福建科技出版社
2002专集《当代水彩画家·姚波》福建美术出版社
2001专著《姚波宽锋铅笔画析览》北京图书馆出版社
专著《建筑风景铅笔画法》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
1996专著《屋宇风景铅笔写生技法》菲律宾华文教育研究中心